甘孜日報 2023年05月19日
格桑曲批夫婦。
◎本網(wǎng)記者 王朝書/文
2022年末，記者采訪了格桑曲批老人。
作為我州漢藏翻譯的領(lǐng)先者，他的一生是怎樣渡過的？他是怎樣走上學術(shù)這條道路的？老人的一生，很多故事，不少人都還不清楚。記者知道一點，不過，并不連貫。其真相到底是怎樣的，還需老人親口講述。
采訪中，記者盡量讓老人自由發(fā)揮，不去碰觸那些陳年的傷痛。然而，出乎記者意料，老人是那么坦蕩，對自己的一生，毫不遮掩地講來。采訪完畢后，記者反復(fù)思考，該怎么寫作他。最終，決定真實地還原。而真實，也是老人最后告訴給記者的做人道理。
當真實地還原格桑曲批老人的一生時，記者驀然醒悟，其實，人生真實的狀況，就是不斷地探尋自己、探尋社會，最終，在探尋中找到自己是誰。人生，并不是一開始就設(shè)計好的。如此，格桑曲批老人貢獻給世人的，不僅僅是漢藏翻譯的成果和藏學研究的成就，還有人一生的意義。
壹
1943年，巴塘縣一個父親是皮匠的戶名叫“拉薩布姆”農(nóng)戶家里，誕生了一個小男孩。這個男孩，就是格桑曲批。上學后，老師還給他取了一個漢文名字，張麒騄。不過，漢文名字，用得很少。所以，知道這個名字的，甚少。騄，是古代一種行速極快的良馬，而麒則是傳說中的一種神獸。麒和騄，都是人中之龍鳳。真不知老師，為何取這個名字。那時，格桑曲批老人并沒有在老師面前展示出過人的天份。這，只能說是冥冥中的天意吧。格桑曲批，注定是不平凡的人。注定要走一條，常人沒有走過的路。
年幼的格桑曲批，跟著父親睡過他做手藝時的床鋪，和父母、姐妹一同背著大小口袋償還欠寺廟的糧食。他上山背過柴、放過牛，參加過從春種到秋收的各種力所能及的農(nóng)活，深知父母維持十口之家生計的的艱辛和變賣一塊塊祖?zhèn)魍恋氐耐磸匦撵榈膫?。雖是皮匠之子，也沒少受刺巴扎腳底的痛苦。路遇下雨，提著鞋子光腳回家，才會得到父母“兒子懂事了”的表揚。如果，沒有解放，格桑曲批既定的生活，也許是接父親的班，做一個皮匠，或者是到寺廟，當一名小扎巴。然而，十八軍的到來，改變了一切。1950年，十八軍來到巴塘。十八軍到來后，不僅，格桑曲批老人的兩個姨媽參軍跟隨部隊到了西藏，他本人也進了學校，接受正規(guī)的教育。從此，開始了嶄新的人生。
學校實行“雙語”教學，除各科漢文課程外，每周有六節(jié)藏文課。學生在家講藏話，同學間亦用母語交流；到學校學漢文，用漢語與老師交流。這樣的教學環(huán)境和社會環(huán)境，培養(yǎng)和造就了一批“雙語”人才，也為格桑曲批從事漢藏翻譯工作奠定了基礎(chǔ)。當年，學校有早飯前的早操、早自習。早自習通常是背書。格桑曲批，因家離學校較遠，不能參加早自習，但他對同學們都應(yīng)做的背書，放在心上。一天，他對語文老師說，“我要背書”。老師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同意了他的請求。很快，格桑曲批背完了第一課。不過，這沒有完。他看了看第二課，覺得自己也能背。于是，他又開始背第二課。第二課，順利背完了。他又看了看第三課，覺得也能背。于是，他又背了第三課。三篇課文都背完后，被震驚住了的老師，在黑板上寫下了這樣一句話“向張麒騄同學學習”，并說，別的同學，一篇課文分成兩部分背，還像石頭上刻字一樣結(jié)結(jié)巴巴背不伸展，而張麒騄同學卻一口氣背完了三篇課文。說到這里，老人高興地背起了解放初期一年級的三篇語文課：“孫中山先生，從小很孝敬父母，國父小的時候，常常幫他父親種田。”“春天到，春天到，春天真正好，樹上開紅花，地上生青草，蟲兒飛，鳥兒叫，大家歡迎春天到?！薄澳ザ垢?，咕嚕嚕，咕嚕嚕，半夜起來磨豆腐，一直磨到大天亮，做成豆腐真辛苦。吃豆腐，價錢又便宜，養(yǎng)料又豐富?！边@顯示出了他超強的記憶力。而擁有這樣記憶力的，注定不會是尋常人。
那次背書后，格桑曲批即被老師調(diào)級。從三年級調(diào)到了四年級。半年后，則調(diào)到五年級。盡管，格桑曲批天賦甚佳，但那時，剛獲得解放的康巴高原上，卻有著叛匪的禍患。因此，盡管他1955年即小學畢業(yè)，但直到1957年，才進入到了甘孜民族師范校學習。期間，也有改變格桑曲批命運的時刻。1956年冬，巴塘縣公安局急需懂藏漢雙語的年輕人，想將已小學畢業(yè)去升學的途中，因匪患嚴重，在原義敦縣待了兩個半月后返回巴塘的格桑曲批和他的幾位同學招進去，可卻被校長擋下了。在校長看來，讀書才是硬道理，而工作遲早都會有的。彼時，康巴高原上，一切百廢待興，有文化的學子們何愁沒有工作呢？且，土匪的叛亂一定會平定的。等到那時，格桑曲批等人就有展鴻鵠之志的機會了。
如今，想來，世間之事，有些真地是注定的。如果，那時，被公安局招錄了，格桑曲批最后的成就，也許，就是一個公安局的領(lǐng)導(dǎo)，而不會成為我州漢藏翻譯的領(lǐng)先者，留下許多讓后人受益的著作。但，在他不知人生該怎么選擇才是最恰當?shù)臅r，校長出面了。
因為校長的阻攔，格桑曲批和同學，只有在學校繼續(xù)讀六年級。反復(fù)地學習，雖然延誤了求學，卻也讓基礎(chǔ)更牢固。1957年，當格桑曲批從巴塘走出，來到甘孜縣上的民族師范校時，他已具備了做小翻譯的能力。而甘孜師范每周四節(jié)藏文課，對提高藏文的閱讀理解能力，起了很大作用。在師范校求學期間，格桑曲批不少時間都在給人做翻譯。
1958年夏，格桑曲批被抽去參加甘孜縣上的招生工作，做翻譯。1958年底，我州開展“四反”（反叛亂、反封建、反剝削、反特權(quán)）運動，格桑曲批被抽到甘孜寺當小翻譯，除當口譯外，還將喇嘛們寫的藏文大字報，譯成漢文。在那里待了差不多四個月。“四反”運動結(jié)束后，格桑曲批又被抽到甘孜縣庭卡鄉(xiāng)，參加鎮(zhèn)反運動，當翻譯。因東巴公路未通，在校三年的寒暑假，格桑曲批均在學校渡過，他參加學校組織的“興趣班”，學會了拉二胡，吹笛子、吹口琴。在此期間看了不少小說，無形中提高了漢文水平。1959年，他加入了共青團。
1960年畢業(yè)時，原本格桑曲批要被分回家鄉(xiāng)，當老師?？赡菚r的州委宣傳部部長和甘孜報社總編輯，到學校來了。甘孜報社也需要懂藏漢雙語的人才。這樣，格桑曲批與其他三位同學，分到了甘孜報社藏編組。從此，格桑曲批，向?qū)I(yè)翻譯邁進了。
貳
格桑曲批到報社報到時，報社藏編組幾位老師，都是有名望的學者。他有了向高水準學者學習的機會。
那時，對新分去的年輕同志，時任宣傳部長與報社領(lǐng)導(dǎo)共同制定了詳細的培訓(xùn)計劃：1、通讀每期藏文報。2、每周一、三、五上班前一小時開設(shè)藏文文法、藏文名著、漢文新聞業(yè)務(wù)課教學。3、將漢藏對照《毛澤東選集》中的“老三篇”（即《為人民服務(wù)》、《紀念白求恩》、《愚公移山》）和《雷鋒日記》作為必修課。故迄今，格桑曲批仍記得毛主席的“我們這個隊伍完全是為著解放人民的，是徹底地為人民利益工作的”的教導(dǎo)和雷鋒同志的名言“對待同志像春天般的溫暖；對待工作像夏天般熱情；對待個人主義像秋風掃落葉一樣；對待敵人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參加每期報紙從翻譯到初校、二校、集體審訂工作。5、個人翻譯的“豆腐塊”文章，經(jīng)認真校對修改后交老師修改，待老師修改后謄抄規(guī)整方能交稿排印。6、集體審稿時，一人念譯文排印稿，其余人員均看漢文原稿。發(fā)現(xiàn)問題，隨即提出，不同意見，還可爭論。這不失為一種避免錯漏的好方法。在領(lǐng)導(dǎo)的關(guān)懷和前輩的具體指導(dǎo)下，格桑曲批的藏漢文水平和翻譯能力得到迅速提高。
1962年，省文聯(lián)到我州收集民間故事。他們收集的故事幾乎都是藏文。為此，他們找到報社，要求幫助翻譯（藏譯漢）。格桑曲批也被分配，翻譯三篇故事。翻譯完后，他交給前輩杜冰琨老師。經(jīng)杜老師的潤色，署名為格桑曲批翻譯的《阿口登巴幫助窮寡婦》等故事，被刊登在報紙上?？粗约邯毩⒎g的文章，公開發(fā)表，格桑曲批高興極了。這可是他翻譯路上，獨立完成的第一篇得到人們認可的文章。文章的發(fā)表，意味著，格桑曲批真正能擔當翻譯任務(wù)了。不再是學校里做“小通司”這樣的口譯人了。
1963年，格桑曲批再次迎來人生的機遇，他被安排到北京進修學習。
那時，民族出版社是全國最高翻譯機構(gòu)。在那里，格桑曲批不僅得到大家的指點，還有幸參加了全國兩會、反修文章、《人民畫報》《民族畫報》的翻譯。這樣的鍛煉，對格桑曲批水平的提高，可謂是突飛猛進。在北京，格桑曲批還手持花束參加了國慶游行。在天安門前，他見到了在城樓上向眾人揮手的毛主席。
8個月后，格桑曲批回到了報社。不久，他即當了藏編組的負責人，獨當一面。1967年，他擔任了到甘孜、爐霍地震災(zāi)區(qū)慰問的省領(lǐng)導(dǎo)天寶同志的隨行翻譯。日子，在平靜中前行。可“文革”的爆發(fā)，卻打亂了原來的軌跡。那場動蕩發(fā)生后，格桑曲批被卷入了其中。
當回憶到“文革”中的經(jīng)歷時，有時格桑曲批老人會閉上眼睛，陷入到過往時光中，有時，則會爽朗一笑。他對記者說：“我的經(jīng)歷宛若藏族謎語中描述的豌豆一般‘我曾苦得入過地，也曾美得開過花；我曾餓得拖空袋，也曾飽得仰天翻’，飽嘗人世的酸甜苦辣?！?/span>
那段風云激蕩的歲月，是老人青春的見證，也是老人在人間刻骨銘心的一段“修行”。當風云激蕩的歲月過去后，格桑曲批熱血沸騰的青春也過去了，可以坐下來，靜心做學問了。
叁
1981年，格桑曲批38歲，正當過了而立之年，要進入不惑的時候。經(jīng)州委領(lǐng)導(dǎo)征求格桑曲批意見，調(diào)他到即將創(chuàng)辦的四川省藏文學校教書育人。從此，他開始了全新的人生旅程。
最初，四川省藏文學校建校在德格的竹慶牧區(qū)?！皫ぎ敺?，地當床，膝蓋當課桌，三餐燒茶忙”，這是省藏校老師和學生，對那所學校的共同記憶。那時，格桑曲批既是老師，也是學生。他一邊從事教學行政工作，擔任漢語文、政治、漢藏翻譯、體育等教學的同時，一邊跟班聆聽德高望重的老專家、學者授課。這樣的教與學，讓他受益匪淺，被耽誤的學問，很快重拾起來。經(jīng)歷了動蕩的神州大地，急需人才。被耽誤了的文化事業(yè)，也急需重啟。格桑曲批被時代所需要著。時機一到，就是他承擔重任的時候。
在省藏校，當了幾年老師，為我州培養(yǎng)了一批藏學人才后，1986年，格桑曲批即被調(diào)入州民干校。那之后，他的主要精力即用于漢藏翻譯、翻譯教學和藏學研究。值得一提的是，1986年，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十世班禪大師視察甘孜州北路，格桑曲批任過隨行文字翻譯。
在州民干校的三十年里，格桑曲批擔任了《漢藏翻譯理論和實踐》、《藏學常識》、（自編）《藏族風情與禮儀》、（自編）《藏文書法》等課程的教學和新編教材及藏文校刊的執(zhí)行主編。做老師時，格桑曲批是活躍的，并不死板地教學。在省藏校，有時，他會將自己擅長的笛子、二胡運用在教學里。而到了州民干校后，上翻譯課，他會先將一段漢文寫在黑板上進行講解，接著逐字逐句口譯，然后與學員一道口譯，再之后，將譯文寫在黑板上。這樣看著漢文翻譯藏語，和傳統(tǒng)的藏文教學不同。新穎的教學，深受學員歡迎。學員們也稱，聽格桑曲批老師上課，不打瞌睡。
放下課本，做學問時，格桑曲批又是沉靜的。他對記者說，有時，坐在書房里，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談到學問，格桑曲批激動起來。在他的書房里，隨處可找到他編譯的作品。在那些作品中，花費格桑曲批時間最多的是國家“七﹒五”重點科研項目四川甘孜州卷《民歌》、《舞蹈》、《器樂》、《曲藝音樂》、《民間故事》、《民間諺語》等八大集成志書的編譯，讓他耗時數(shù)年。而民歌歌詞、格薩爾說唱詞、諺語均系民間語言的精華，都具有詩歌的韻味。人說譯詩要像詩，八大集成志書的編譯不僅使格桑曲批有了數(shù)十萬字的作品問世，也提高了他的翻譯層次，讓他后來得到不少部門嘉獎。如，1989——1999年，格桑曲批與人合譯了《格薩爾王傳》之《地獄救妻》《松嶺之戰(zhàn)》，獨譯了《朱古兵器宗》、《丹瑪青稞宗》，與夫人澤仁翁姆合譯了《霍舍兵器宗》共五部（約50萬字），這些作品不僅在《康巴文苑》連載數(shù)年且由省格辦出書，他本人也在全國格薩爾工作總結(jié)表彰會上，受到國家民委、國家文化部、中國文聯(lián)、國家社科院嘉獎。
在格桑曲批的所有著作中，不得不提的是《更敦群培文集精要》。該書是格桑曲批所譯中難度最大的。眾所周知，更敦群培，是20世紀著名的學術(shù)大師、啟蒙思想家，其文集的深奧可想而知。且古藏文和現(xiàn)代藏文，也是有差異的。不過，接過省藏研所的任務(wù)后，格桑曲批沒有退縮，他在我州著名學者欽繞威色老師的幫助下，用了8、9個月時間，完成了包括《智游列國散記》《白史》等在內(nèi)的《更敦群培文集精要》。時任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省民委主任扎西澤仁為該書寫了序言。而《更敦群培文集精要》也獲得了省政府第八次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三等獎。
除精深的典籍外，格桑曲批還有通俗易懂的著作。其中，流傳最廣的是大小兩個版本的《學說藏語兩千句》。該書大版本已由四川民族出版社重印12次，小版本已重印7次。隨著“西部大開發(fā)”，到涉藏地區(qū)做生意、旅游的中外人士越來越多，都希望學到一點常用藏語。一天，一好友對格桑曲批說，中國人到國外打工、做生意，為了突擊英語，會買一本巴掌大的漢英對照口袋書。那么，為什么他不可以仿照該書，編一本常用的藏語書呢？格桑曲批覺得有理。他將常用藏語歸納了五百句，編譯了一本《學說藏語五百句》，此書一出版，便很快售罄。之后，學校領(lǐng)導(dǎo)根據(jù)基層干部學習藏語的需要，指示編譯《學說藏語兩千句》，一年后該書出版了。沒想到，這本書大受歡迎，成了暢銷書。
填補空白、開拓創(chuàng)新，格桑曲批不僅對我州藏文化傳承做出貢獻，且對漢藏文化交流做出貢獻。翻譯之余，他還撰寫論文。其中《甘孜州格薩爾風物遺跡傳說》獲2002年中國·四川·甘孜州相約格薩爾故里學術(shù)論壇論文一等獎。格桑曲批的論文，也為格薩爾故里確定在我州，發(fā)出了有力的聲音。
在學術(shù)的道路上，一天天前行，不知不覺中，格桑曲批撰寫、編譯、審訂、參編的各類書籍竟已達60余部，在國家、省、州級報刊上發(fā)表二十余篇漢藏論文。
累累的碩果，足以讓人欽佩。不僅如此，格桑曲批還在社會上承擔著藏文化的推廣、傳播工作。1999——2006年，他應(yīng)聘藏文《貢嘎山》雜志執(zhí)行主編，出刊12期。2010年，他又應(yīng)聘電影《康定情歌》和電視連續(xù)劇《康定情歌》的民俗顧問。2012年，應(yīng)邀赴成都為康巴衛(wèi)視審訂5集紀錄片譯文。2013年，應(yīng)邀在康巴衛(wèi)視《康巴講壇》欄目作《薩迦格言》講座7期；之前在《向巴聊天》欄目合講《藏族風情禮儀》講座7期。而自1999年起，格桑曲批還擔任了州老年書畫研究會副會長，之后任州書法家協(xié)會副會長。期間，州里每年舉辦的書畫展、川西南八地市州老年書畫展等都有我州藏文書法名家的作品參展。而他的一幅“毛主席使藏族人民站起來，鄧小平使藏族人民富起來”的藏文行書迄今仍掛在廣安鄧小平同志紀念館里。
回望走過的路，記者不由好奇，格桑曲批為何會有那么強大的動力為后人留下如此豐富的精神寶庫。他說，那是因為進入學術(shù)的海洋后，更敦群培大師為《格西曲扎字典》所賦的名詩：“對此苦樂交織的人世，滿懷臨終回眸之希冀，為給世間蕓蕓的眾生，留下些許手跡而奮力?！睍r常清晰地在他眼前呈現(xiàn)，所以，他珍惜自己所剩的時光，努力為后人留下前人智慧的結(jié)晶。有此方向，年近八十歲時，他還審訂了《甘孜州地名文化釋義》中的道孚、康定、巴塘、甘孜卷和《德格土司傳》。
肆
大約三個小時后，在格桑曲批老人的書房里，記者結(jié)束了采訪。
老人的書房里，全部都是書。他和老伴，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到瀘定過冬。臨行了，老人要拿的，依然是他還未譯完、還未審畢的手稿和常用書籍。而在采訪時，老人的夫人適時地送來茶水。夫人的關(guān)懷、體貼，也是老人安心做學術(shù)的關(guān)鍵。
格桑曲批老人笑著對記者講了一件趣事。2016年，中央電視臺在康定舉辦的“情歌節(jié)”上他們老兩口和其他三對夫妻被請上舞臺，當主持人問：“您二老直至金婚相濡以沫，白頭偕老的秘訣是什么時？”他回答：“要說秘訣有三條，一是工資全部上交；二是吃飯穿衣都不挑；三是出門回家都報告?！痹捖洚叄l(fā)了全場熱烈掌聲和歡呼聲。
有了溫馨的家，坐在書房里，格桑曲批老人就感到心安；覺得充實。每當寫完一篇文章，審畢一部著作，他會由衷地高興一陣，休息半天之后，又投入新的工作。老人深有感觸地說，做學問須勤奮，須認真，屁股和板凳相結(jié)合，眼睛和書本相結(jié)合，耐得住寂寞，耐得住清貧，才能有所作為。他借用一位名家的話說：“大凡大年初一，能讀個把小時業(yè)務(wù)書籍的人，此生必獲成就?！痹趯W問里，老人終于找到了自己心靈的最終歸處。
經(jīng)歷了坎坎坷坷，經(jīng)歷了風風雨雨，老人早已變得慈祥和藹。因為，格桑曲批深諳民間風俗禮儀，因此，在康定、在成都等地舉行藏式婚禮，不少人家都會邀請德高望重的他做吉祥老人。老人說，至少參加了1000場婚禮。老人對記者笑道，幾乎藏民族美好的祝福大都在他的吉祥詞里了。有空時，背給記者聽。
看著精神矍鑠的老人，記者深深佩服，也明白了，當懷揣著對故鄉(xiāng)、對天下人美好的祝福，肩負著自身的使命時，生命自然會活成不老松。而透過老人的人生，記者也看到，人心是雙向的。當格桑曲批老人一心想著世人時，世人也會給予回應(yīng)，他的一生被認可。
肯定格桑曲批老人的，除譯審（正教授）職稱外，還有先后被聘的州格薩爾學問顧問、州佛協(xié)藏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員、省藏校高級講師、省社科院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四川民院客座教授、香港藏學研究會顧問、中國藏研中心《大藏經(jīng)》對勘局顧問的聘書。此外，1994年，他獲得州直工委1990——1994年度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稱號，并參加州第八次黨員代表大會。2002年，老人的藏文行書作品獲州首屆國稅杯書法比賽一等獎；2004年《甘孜日報》創(chuàng)刊五十年，他獲得“功勛通訊員”稱號；2010年，州民干校校慶60年獲得“杰出校友”稱號；2010年，建州60年，他獲得州委宣傳部、州文聯(lián)“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稱號；2014年，獲州政府頒發(fā)的州首屆文學藝術(shù)“終身成就獎”；2014年，還獲中國翻譯家協(xié)會“資深翻譯家”榮譽稱號。
這些榮譽，是世人的回應(yīng)。記者衷心祝愿老人健康長壽，能有一天聽他背誦天下最美好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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