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7年07月12日
■梁國鮮
那時,我從學(xué)校剛畢業(yè),被分配到遠(yuǎn)離家鄉(xiāng)的川西高原。在舉目無親的日子,孤獨(dú)的我,覺得很清涼。除了上班、看書學(xué)習(xí),就再也沒有什么可以消遣的了。年輕的我,耐不住那份寧靜。
那個地方狗很多。何不就地取才?我機(jī)靈一動,養(yǎng)只狗吧,狗通人性。
經(jīng)人介紹,我很快找到了一條純白色的小狗。它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那是一個可愛的小家伙。怎么稱呼它呢,這可把我難倒了。整整一個晚上我苦思冥想,又翻字典什么的,終于,一個名字冒了出來:“伴伴”,生活之伴,心靈之伴。
名字取好了,接下來就是為它采購繩子,還有套在脖子上的鈴鐺什么的。給小家伙戴上鈴鐺,它走起路來丁丁當(dāng)當(dāng)?shù)?,一副招搖過市、旁若無人的樣子,可神氣了。
每天,我為伴伴買些瘦肉,一是喂它,二是用來訓(xùn)練它。我把肉拿在手上,高高舉起,在它面前一露,它就兩只后腳著地,一雙前腳往上躍,來要吃的。有時,我一只手拿肉,一只手握它的一只前腳,口里說“伴伴握手”,久而久之,我只要一蹲下身,伸出手去握它的手,它就會伸出一只前腳與你友善地握手了。
教伴伴講衛(wèi)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天早、中、晚,我按時把它牽到樓下操場邊,教它解手。一段時間后,它就習(xí)慣了,早上我一開門,它就跑到樓下解手。每次我上下班前后,它也會定時到樓下解手,從未把屎尿撒在家里。
我對伴伴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午飯或晚飯后,我會陪它散步,做游戲,它有時跑遠(yuǎn)一點(diǎn),我只要叫一聲“伴伴”,它就會很快跑到我身邊,把我看著,我不作聲,它又獨(dú)自到附近去玩。
伴伴的家在我臥室的陽臺上。每次我去上班,它會到我身邊,一雙前腳不停的在我的腿上撲打,再叫上幾聲,算是在向我道別,說再見了。每次下班,我一走到陽臺下,它也會叫幾聲,算是對主人的歡迎。一開門,它又會跑上前來,仍然是一雙前腳不停地在我的腿上撲打,也示親熱。我做飯,我看書,它會在旁邊靜靜地趴著,默默注視著你,像是對主人的欣賞。每頓飯,我都會和它同時吃。伴伴很乖,很聽話,應(yīng)該是源于我對它的好。狗通人性。我對它好,它對我更好。我想,伴伴是懂得點(diǎn)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的。
有一天,那是1989年10月上旬的一天,我下班回到家,伴伴像往常一樣,仍然很高興地把一雙前腳往我腿上撲打,我因心情不好,有些不耐煩,叫它讓開,它不讓開,我就氣憤地一腳將它踢開,它走開了,在旁邊趴著,沒有叫,靜靜的,午飯它沒有吃,下午上班它也沒有送我,我沒有在意。下午下班回家,它也沒有歡迎我。開門后我看它,發(fā)現(xiàn)它第一次把屎屙在我屋里,血褐色的,我心一下緊了,我立刻意識到是我踢它,可能把腸子給它踢斷了。我趕緊抱起它,它小聲地叫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痛,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放到窩里。它靜靜地看著我,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絲委屈。我意識到我的粗魯,我的錯,愧疚地對它說:“乖伴伴,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你會沒事,一定會好的?!?/span>
到晚上,伴伴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它的眼神已失去了應(yīng)有的光澤,但它還是無怨無悔地看著它的主人。睡前,我輕輕撫摩著伴伴的頭,向它道晚安,并把自己的一件衣服給它蓋上。
當(dāng)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和伴伴在一個美麗的地方開心地玩逗。
第二天起床,我發(fā)現(xiàn)伴伴已經(jīng)死了,在與我相處約100天后的一個晴朗的早晨。我懷著無比悲傷的心情,在獨(dú)自一人為它舉行了一個追悼會后,把它埋葬了,但我永遠(yuǎn)也無法彌補(bǔ)對它的傷害,永遠(yuǎn)也不能原諒自己的錯。那年的11月,我得了有生以來的一場大病。這或許是因我傷痛至極,或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我無怨。
事后,每到冬天,時不時總有一些朋友請我吃狗肉,我都一一予以拒絕。因?yàn)槲铱傁嘈?,在很久很久以前,人和狗說不定還是一家,或許狗還是人的祖先,或許人和狗的關(guān)系就如現(xiàn)今狗和人的關(guān)系。我們更沒有理由懷疑,在未來的日子里,是狗先在地球上消失還是人先從地球上滅絕,誰拯救誰,誰也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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