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達初
當飛速旋轉(zhuǎn)的車轱轆,激起一路慵懶的塵埃時,伴著汽車音響節(jié)奏分明的樂曲,隨著山路的高低起伏,我們便跟著云彩的變幻翻越了那座意為巨鳥羽翼的“措拉”神山(即“雀兒山”),真切的駐足在了這片海拔三千多的善地德格。于是長途跋涉帶給大腦的混沌霎時變得豁然開朗起來。街巷深處傳來的藏香瘋狂地刺激著我的嗅覺,那抹沉穩(wěn)而又神秘的建筑彩繪通過瞳孔反射,迅速占領著筆者的視覺領地。于是,靈魂就在這樣一片神圣的境地忘我的游弋。
在藏區(qū),人們對絳紅色的偏愛是有目共睹的,然而德格把這一忠于色彩信仰的特性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先輩們巧妙地借用了大自然的慷慨饋贈,構(gòu)筑了這片以絳紅色為建筑彩繪主色調(diào)的土木結(jié)構(gòu)特色民居。它的建造并沒有以視圖改變居住環(huán)境而破壞生態(tài)為代價,而是遵循著大自然的規(guī)律,扎根在原始的地理脈絡之上,很顯然這種沿著河道一路攀升的特色民居并沒有影響人們的視覺審美,當生態(tài)自然與人文風情和諧巧妙的渾然一體時,這座高原圣城又以這種獨具特色的搭配,展現(xiàn)著由色彩構(gòu)筑的夢寐圣境,美好而又令人神往。
踏著高原日照投影下的一路斑駁,游走在絳紅色迷城的街巷,尋著呢喃的誦經(jīng)聲,我們便來到坐落在縣城中心的德格印經(jīng)院,這座始建于1729年的恢弘建筑,以富集整個藏區(qū)70%的文化寶典,而被譽為“雪山下的文化寶庫”。 這是一座既沒有藏地區(qū)域文化界線,更不存在時代文明隔閡的神圣殿堂。它背負著一個民族的智慧結(jié)晶,從遙遠的年代一路走來,古老的殿門塵封著286年的歷史積淀,他用遠古的記憶分隔今昔,又完美地將其揉和成探尋藏文化的重要地理坐標。
步入印經(jīng)院內(nèi)部迂回曲折的廊道之中,筆者仿佛是帶著前世的信仰而來。在彌漫著熟悉墨香味的空間,感受著肢體與兩百多年煙塵的摩擦,筆者內(nèi)心的靜逸猶如停留在蓮蓬之上的蜻蜓。在印經(jīng)院流動的氣流中,或許你能感知雕版與藏紙之間的微妙,它們只是單獨的個體,但在人類文明的需求中相互依存,特別是在這座宮墻內(nèi),他們在世代雕版工人的鐫刻中得到永生,隨后又被嵌入藏紙?zhí)S在人們的視線之中,最后在人類的精神層面得到升華。而筆者作為一個突然造訪印經(jīng)院的來者,面對書盈四壁的殿堂,無疑是尷尬的,因為無法言說這30多萬塊經(jīng)板所陳述的內(nèi)容,就如同一個初入學堂的孩童一般對這里的一切充滿著未知,盡管用力思索也找不出任何貼切的詞匯去書寫它的風范,于是只有收起描繪它的意向,將思維回歸現(xiàn)實。當視線再一次落回暗黑的空間時,那些陳列在木架上的雕板似乎再也不能滿足筆者起初的好奇心了,此時鐫刻在雕板之上的文字仿佛對筆者更具誘惑力。神韻超逸的字體,錯落有致的排列在雕板之中,比起沉寂的雕板,這些被歷史賦予了生命的字體似乎更急于面向世人展開一段富有激情的演說,它們仿佛是駕著白駒的文化使者,穿越了浩瀚百年的時空而來,將承載著藏族先民的智慧結(jié)晶降臨在凡塵之中,福澤洗滌著每個前來朝拜的心靈。
這便是德格,一個由山川河流勾勒出來的真實圣地,飛舞的隆達將白云編織成圣潔如蓮的衣裳披散在這座高原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