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5年12月14日
■汪濤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重復的是每天中午放學后,先要把學生的作業(yè)批改完,才開始做午飯。雖然三科,但一個班才十五六個學生,所以總量不是很大,改完就開始燒火做飯。
每次燒火的時候,總有個學生會跑來,總會問一句話:“老師,有什么事我可以做不?”因為太小,我總說沒有,她就會站在門旁靜靜地看我做事。
我邊做邊問她:“吃了沒有?”“吃了。”
“吃的什么?”“鍋魁。”“菜呢?”“酸奶。” …… 等到飯菜端到桌上的時候,她就會跑了,喊都喊不住。
她叫斯朗曲珍,眼睛大大的,是一年級最小的一名學生,也是唯一的一名適齡生,其他的不是八九歲,就是十歲了。但這里的大人、小孩都叫她“阿里巴巴”,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問才知,她在城里親戚家去的時候?qū)W會了一首叫《阿里巴巴》的歌,回到村里,她就給大家邊唱邊跳:“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個快樂的青年……”可能表演得太好了,讓人不能忘懷,只要大家一看到她,就想起阿里巴巴,久而久之,反而真名就沒人叫了。
這個小女孩有個特別之處,就是上語文課。每上一篇課,當天,她就能把要求掌握的詞語默寫出來,流利讀課文,短的還能背誦(這對于一個只會說本民族語言的學生,應該說難能可貴了)。而其他學生跟她比,可要兩三天的功夫才能達到,有的你講下一課了,詞 還不會聽寫。我也試過幾次,專門叫她記生字,速度真得很快。最后,我只能歸結(jié)為她記憶力太好了,有讀書的天賦。
這樣持續(xù)了一個多月吧,她依然如故。有一天中午,我看到學生拿來的土豆,順手拿了幾個土豆叫她拿到水溝邊去洗,她樂呵呵地放在盆子里,端起就跑了。我開始生火煮飯,將米淘好蒸起,把肉、辣椒、蒜和蔥切好,只等她的土豆了。
可左等右等不見來,一個念頭從腦海里閃過:是不是出事了。
我忙朝水溝方向跑去。還好,一拐彎,我就從背影上一下子認出是她。她蹲在水溝邊自顧自地洗著,我雙手撐在膝上直喘粗氣,嚇死我了。
走近一看,五六個土豆只洗了一半,不過洗得真好,白白的,土豆皮全被她的手指甲一點點刮下來了。
我問她:“怎么這樣洗呢?”
她抬起頭:“我看到城里的人洗土豆,都是這樣的。”
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緒直向我的淚腺沖去,我還能說什么呢?
摸了摸她的頭,“來看老師怎么洗的。”
我把土豆在手來回搓了幾下,在水里沖了一下,就裝到了盆中。
“和你們這里的洗法一樣不?”我側(cè)過頭來問她,她看著我笑了,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從此我中午的菜都是她來洗了。
兩年一晃而過,我也調(diào)回了縣城。她有超強的記憶力,如果讀完三年級就不讀了,那太可惜了。受到更好的教育,她肯定能走出小山村。走時,我給她家留了個口信:“不要可惜了這孩子,有條件的話,送到城里去讀書,將來肯定有出息。”
事后知道,她也隨我來了縣城,到二完小讀書,寄住在親戚家,家里也從未因挖蟲草,讓她輟過學,也算了了我一心愿。
現(xiàn)在她也和我一樣,當了一名老師,每次遇見,她總會沖我一笑,再叫我一聲老師,這總會讓我想起她小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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