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0年08月04日
◎杜樹林
凡是當過兵的人,一生都不會忘記自己的軍旅生涯。而我,不僅忘不掉,還比其他兵種對自己的業(yè)務更加記憶深刻,因為我是一名通信兵,10余年的報務工作,使我對密碼已經到了條件反射的狀態(tài)。直到現(xiàn)在,我還經常夢見自己在電臺上一刻不停、很有節(jié)奏地發(fā)密碼報。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通訊工具的日新月異,現(xiàn)在大家也許對無線電臺并不熟悉,只是在戰(zhàn)爭片中見過報務員發(fā)報的情景,而我當年就是這樣用電臺發(fā)報的。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聽父親講倭寇在甲午戰(zhàn)爭和“9·18”事變期間在中國犯下的種種罪行,還說很多事情是他在東北長春去學木匠時親眼所見,我當時不太相信父親的話,認為不可能有那么壞的人。直到1937年的那天,日本鬼子打到了我的家鄉(xiāng)——河北唐山市樂亭縣,我才徹底的相信了父親的話。那時,日本鬼子經常進村掃蕩,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所不為,來不及逃走的人們被鬼子用槍指著趕到一個空曠地,然后用機槍掃射、讓狼狗撕咬、用刀活剮、活埋等極其殘忍的手段全部殺掉。一個個本來寧靜美麗的村莊頓時血流遍地,煙火遍村,變成了一堆堆瓦礫。我們縣還有萬惡的日本鬼子制造的“萬人坑”。
1943年,17歲的我成為了一名基干民兵,當時的主要任務是為部隊送雞毛信、抬擔架等,那時部隊領導經常教育我們說:“國民黨和地主老財欺負窮人,日本鬼子屠殺平民,必須要跟他們打我們才有出路?!庇幸淮危?0多名日本鬼子帶著一批偽軍到我們村來掃蕩,我們立即將這一消息報告給了區(qū)小隊,區(qū)小隊一到達就立即向鬼子偽軍展開了猛烈的進攻,狡猾的鬼子偽軍躲進西村地主家,隨后從地下通道里逃跑了。
我們當時開辟的新區(qū)叫二區(qū),區(qū)長姓劉,副區(qū)長名叫耿子久,耿副區(qū)長是個非常活躍、能說會道的人,他經常跟我們講革命道理,講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他說不管是什么成分的人,哪怕是地主老財,只要他有抗日思想,不給鬼子當走狗我們就要去團結。那時,有些地主老財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暗地里悄悄的和鬼子漢奸勾結,將鬼子漢奸當成靠山,給他們送錢送糧,還悄悄地給鬼子漢奸報信等。東村地主杜老五就是其中一個,當時村里面的人都非常恨他,后來我們大家合計整治整治他,大家都說我有文化,叫我給杜老五貼個大字報,讓他明天無臉見人。于是我找來紙和筆寫了內容為“杜老五王八蛋,尖尖頭上尖又現(xiàn),他說交糧大家攤,他是頭號大壞蛋,投敵叛國大混蛋”的大字報貼在村子里,氣得他暴跳如雷,而村民們卻在偷偷地樂。
1945年3月,劉區(qū)長見我表現(xiàn)積極,有一定文化,就讓我正式參加工作,并保送我去晉察翼邊區(qū)華北聯(lián)合大學師資班學習,他說馬上要對日本鬼子進行大反攻了,建國后要我們投身教育事業(yè),并囑咐我一定要好好學習。一路上,我們一行幾十人為避開鬼子和偽軍,哪里山高就往哪里走,哪里林深就往哪里鉆,盡管這樣,不少人還是犧牲在了路上,到了學校,我們只剩下20余人。
1945年4月,黨的七大召開后,我們的學習內容有所變動,主要是學習毛主席的《論聯(lián)合政府》。通過學習,我深受啟迪,受益匪淺,我認為毛主席的《論聯(lián)合政府》深刻分析了當時國內外形勢,總結了中國共產黨成立以來領導人民民主革命的經驗,特別是抗戰(zhàn)以來國共兩黨兩條抗戰(zhàn)路線斗爭經驗,提出了黨必須實行“放手發(fā)動群眾,壯大人民力量,在我黨的領導下打敗侵略者,建設新中國”的政治路線,可以說是在中國面臨兩種前途、兩種命運斗爭的重要時刻,及時為國家未來提出的一種正確途徑。所以我學得非常認真,多次得到老師的表揚和同學的贊許。
1945年10月,華北聯(lián)合大學搬遷到張家口,當時組織上對我們系的學員們說愿意繼續(xù)學習的就去張家口學習,想參加工作的就在察哈爾省宣化市等待分配,就這樣,我們有的同學到宣化中學教書,有的同學在宣化市的行政單位參加了工作。當組織上問我的志愿時,我說我首先服從組織的安排,最想去的地方是部隊,組織上立即批準了我的請求,說部隊上現(xiàn)在缺少通訊人才(主要搞無線電報方面的),并安排我去晉察翼軍區(qū)通信學校去學習無線電報業(yè)務知識,我在晉察翼通信學校學習了一年時間,畢業(yè)后就到察北軍區(qū)當了一名見習報務員,我們的司令部駐地在張北縣,主要敵人是傅作義的部隊,有一次,我們被傅作義一個團的兵力包圍了,當時只有選擇跳城墻突圍轉移,傷亡很大。后來我又在熱河軍區(qū)、東北軍區(qū)當報務員、東北軍區(qū)師電臺當隊長。
遼沈戰(zhàn)役時,我們168師是第二梯隊,駐守錦州,我任電臺隊長。當時的領導都非常重視通信工作,要求所有通信兵嚴格要求自己,多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加強業(yè)務學習。后來我擔任了東北軍區(qū)的通信參謀,那時我們電臺密碼幾乎一天一換,我們不但翻譯自己的密電,還要破譯敵人的密電,我們破譯的密電幫助作戰(zhàn)部隊打了不少的勝仗,也挽救了無數(shù)前線將士的生命。
1956年,全國成立了五個預備師,我在第五預備師獨立通信營獨立通信連任連長,部隊駐扎在四川南充,隸屬成都軍區(qū),由中央軍區(qū)和成都軍區(qū)雙重管理。為成都軍區(qū)培養(yǎng)了200余名通信人員,這些通信人員后來都受到了重用,當了干部。
西藏、甘孜州等地發(fā)生叛亂后,根據軍委指示,全國預備師解散了,1957年,我們組織了170人的武工隊,在隊長紅光的帶領下前往甘孜州白玉縣,在甘孜大地開始了光榮而偉大的民改平叛和社會建設。
從送雞毛信到無線電發(fā)報,我的整個軍旅生涯沒離開過通信聯(lián)絡。雖然我從未有過機會在戰(zhàn)場上面對面和敵人進行拼殺,但我未曾有過遺憾的感覺,因為我知道這是我的兵種決定的。直到今天,我始終認為在戰(zhàn)爭年代,通信兵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打仗離不開通信兵,否則整個部隊就會成為聾子和瞎子,一個準確的情報,一次準確的破譯,就會做到知己知彼,可以幫助部隊擺脫危險,可以讓不同駐地部隊間的配合天衣無縫,以最小的代價消滅敵人??傊?,有了通信兵,部隊就像提著燈籠走夜路。
我要感謝無線電,它是我們通信兵的一根紅線,當年,我們用無線電將所有部隊連在了一起,同時它又是我的紅娘,將我和同樣是通信兵的老伴連接在了一起,相濡以沫,相敬如賓半個多世紀,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緣。(注:作者系我州南下離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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