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8年12月21日
◎劉干
和幾名90后教師集體備課時,討論路遙小說《人生》中描寫的當時人們把穿“的確良”衣服作為衡量一個家庭境況好壞的標準,充滿好奇,甚至還有質疑。讓我這個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為之感慨。
記得那時,在“的確良”布料尚未問世之前,我們衣服大多是棉質印染品。棉布雖然吸汗,柔軟,穿著舒服,但易皺易破損,不耐穿。而在憑票供應的計劃經濟年代,衣服少,使用頻率高,一件新衣服,一個夏天肩膀、屁股就磨爛了。沒辦法,只得重新縫補起來再穿。那時判斷漂亮衣服不是樣式新穎時尚,而是看是否是一件沒有補丁的完好衣服。
“的確良”是合成纖維,因其挺闊,不皺,耐穿,且免燙,穿起來體面、時尚,人顯得非常精神,感覺朝氣蓬勃。這種服裝是當時最為時髦的裝束,被冠之為“文明新裝”,所以深受老百姓的青睞。雖然當時價格比棉布價格高幾倍,但只要商店一有貨,立馬就被搶購一空,無不掀起一陣“的確良”熱潮,推動了衣服時尚的潮流。
我的第一件“的確良”衣服,說起來有些心酸。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農村剛實行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從地里背回家的玉米棒子,堆積如山,需趁著炎炎夏日脫粒曬干后,裝倉入庫。父母忙著照料地里農活,剝玉米粒的手工活,就全落在我們這些未成年的孩子身上。嬌嫩的手指手掌,常常被磨出血泡,疼痛不已。為了刺激和鼓勵孩子們干活,母親常給些工錢作為獎賞。我把辛苦所得的零花錢積攢起來,達到一定數(shù)目后,交給母親,讓母親到布店扯上幾尺“的確良”布料,找裁縫店做了這件白“的確良”褂子。當然平時是舍不得穿的,只有在走親戚、參加集體活動或過年時,才應時穿一下?;氐郊遥ⅠR脫下來洗一洗,干了,又疊疊收藏起來。就這樣,這件“的確良”褂子,我整整穿了五年,布都褸了,也未舍得扔掉,仍保存著,非常珍惜。
第二件“的確良”衣服是淺藍色的褂子,左胸前特意縫了個口袋,可以掛支鋼筆在袋口上,顯得有“學問”,可惜這件衣服沒有壽終正寢就中途夭折了。那時我住校讀初中,我的下床同學晚上點蠟燭看小人書,疲倦睡著后,燭火燃了蚊帳,我的那件“的確良”褂子,也被付之一炬,讓我心痛了好長時間。好在這位同學家長,不久又賠我一件同顏色的“的確良”褂子,才讓我緩過神來。我一直收藏,保留到今天。
從誕生之日起,“的確良”就不斷發(fā)展變化。后來,各種印花“的確良”紛紛面世。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后期,幾乎每位中國人都以穿“的確良”為美。特別是白底戴花的“的確良”,一時成為社會主色調,滿街“白色”飄,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
隨著改革開放不斷深入,社會不斷向前發(fā)展,更好的布料也相繼初露端倪。如卡基布、雪花尼、亞麻、蠶絲、納米等高檔布料的種類,越來越多,衣服樣式也從單一的中山裝,到西服,再到中國傳統(tǒng)時裝,款式每年都在翻新。新穎、時尚、潮流的布料,又漸漸取代了“的確良”衣服,成為人們新寵。
今年是改革開放四十年。四十年,在人類歷史長河中只是彈指一揮間,但給中國各行各業(yè)帶來的巨大變化卻是非常驚人的。如今“的確良”雖風采不再,逐漸淡出人們視野,但它能真實、客觀地反映和折射出中國人在穿戴方面發(fā)生的從商品匱缺到商品豐盛的歷史滄桑巨變。
如今的衣服,已經超越了一般意義上服飾的概念,而上升為一種文化符號。如牛仔服、情侶裝、乞丐服、仿造的球星隊服、文化衫等,帶有極強的個性色彩。商場里各種奇裝異服,琳瑯滿目,應有盡有,令人眼花繚亂。在幸福中長大的90后年輕人,他們體會不到改革開放前那段艱苦的歷史,對“的確良”一度代表當時家庭貧富差距的狀況,不理解或很難理解就自然而然了。
今天之所以重提我那兩件已保留四十年的“的確良”衣服,不是憶苦思甜,而是為了留住一段歲月,喚起舊時的記憶。教育我們的下一代,勿忘中國改革偉大成就,更加懂得珍惜今天所擁有的來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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