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2年06月16日
◎王朝書
一個早上,我背了書包,包里裝著一雙布鞋、一個水壺,準備出發(fā)前往二郎山。
我想去二郎山上看小熊貓,看金絲猴,看鹿子。剛出門,就被母親攔住了。不管怎么哭鬧,母親就是不放我走。她說,早就注意到我會離家出走了。我聽木匠講故事時的神情,已露出苗頭。
小學畢業(yè)前,家里來了兩個遠方木匠。木匠來的時候,正是夏季。傍晚收工后,天色還未暗淡。此時,睡覺尚早。拉拉家常,擺龍門陣,剛合適。
夏天,辣椒正當季。母親,在地里選了鮮嫩的小海椒,用油煎了,就是一盤下酒菜。吃著辣椒,喝著小酒,木匠的話頭打開了。那時,沒有手機,沒有電腦,家里是否有了電視機,我已記不清了。總之,當時,難以有渠道去證明他們所講是否真實。他們將自己的經歷敞開了地吹。尤其,那個年長的師傅。
木匠師傅吹得高興。父親也打開了話匣子。父親年輕時,愛說愛唱。不過,家里平時,沒人和他暢聊。如今,來了一個走南闖北的老哥,父親就像突然間遇到了知己,久藏的見聞嘩嘩往外倒。
記得,當那段由木匠師傅和父親主講的家庭故事會時間開始時,廚房里,不太明亮的燈光下,父親、母親、我和妹妹,以及木匠師徒就圍坐在一起。在酒和辣椒的刺激下,只聽得,木匠師傅的聲音、父親的聲音,間或,還有木匠徒弟的聲音,此起彼伏。母親因有客人在,給父親足夠的臉面,并不阻止他。有時,奶奶也會過來湊熱鬧。
那時,聽著大人們比賽式的講述,比看現在媒體上的景點直播,還要吸引我。那時,木匠師傅和父親所講的好多地方,都是我沒有去過的。邊聽著他們講述,我邊自行想象補充著。也許,正是這樣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刺激了我探尋的沖動。我在有一天晚上下了決心,去二郎山。
二郎山,距離我既近又遠。近,每年假期,我都會在外婆家門口看到它的主峰就在前方幾百米處。遠,在聽木匠師傅講故事之前和之后,我都未進入過它的中心。二郎山到底是怎樣的,其實,我并不了解。
木匠師傅講,二郎山上有一種動物,叫小熊貓,外形像貓,但比貓肥大,全身紅褐色。二郎山上還有金絲猴。陽光下,它的毛像金子一樣發(fā)光。
聽了木匠師傅的講述,夜晚,睡在床上,我不停地想著小熊貓會是怎樣可愛的樣子。還有那金絲猴,又會是怎樣地美麗。二郎山,是怎樣的動物的天國。
最終,我沒有清楚二郎山上有哪些動物,也不知曉它們每天是怎樣渡過時光的。但是,木匠師傅所描述的二郎山動物天國卻始終在我的腦海里,那段聽木匠講故事的時光也始終在我的心里。
今天,先生我們的煤氣用完了。鎮(zhèn)上小伙,來送煤氣。煤氣罐換了,他沒有馬上走。他對先生每天在做什么,很好奇。
下午,先生我們轉路時,我對先生說,沒想到,這個來自鎮(zhèn)上的小伙子,也會對先生好奇。先生說,這個小伙過去一定沒有接觸過他這樣的人。由煤氣小伙,先生我們不由得就回家后,村里來的送服務下鄉(xiāng)講了開。我想起了,當年木匠到家里做工時,聽他講故事的那些時光。
我對先生說,當年,木匠不僅送來了木工,還送來了遠方的世界。那時,沒有電視,沒有手機,沒有傳媒,似乎人心的距離要近些。素昧平生的人,走到了一起相互敞開心扉。現在,有了傳媒,有了社交平臺,世界對人們的新奇感似乎反而小了,人心的距離也似乎反而遠了。不僅,陌生人間不敢敞開心扉,就是親人間也難以親近。
先生說,人的心靈和世界都是無限的。不會因為科技而變得有限。今天,人們對世界和人心感到有限,根本原因不在于科技,而在于人心需要再次被確立。當人向天使邁進時,會以比過去更廣大的胸懷去包容科技,并在科技的輔助下,更友愛親密地在大地上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