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1年10月25日
◎荊林鋼
貨物搬運是人們?nèi)粘Ｉ钪胁豢扇鄙俚膬?nèi)容，在今天人們物質(zhì)文化生活極大豐富的社會生活中貨物搬運更為頻繁，方式也更為多樣。
在生產(chǎn)力落后交通不便的年代，地處偏遠(yuǎn)的康定，人們是怎樣完成搬運這一不可缺少而非常重要的工作呢？
康定地處四川西部，青藏高原東緣，是進入西藏的重要通道，在川藏公路建成之前一直是靠人背馬馱進行貨物搬運，從內(nèi)地到康定的漢族背夫，從康定至西藏甚至更遙遠(yuǎn)的地方的藏族馬幫一直是搬運的核心力量，正是他們一代又一代的辛勤奔走，開拓了馳名中外的“茶馬古道”，這些都有很多著名的學(xué)者，知名的文章進行了深入的研究，我沒有水平講述這些歷史，今天主要想侃侃上世紀(jì)中葉康定城的“搬、運”。
首先說說“搬”，那時的康定除了民間少量零星的搬運外，較大宗的搬運如商業(yè)、糧食部門的物資搬運（主要指裝卸貨），是由“搬運社（站）”來完成的。
搬運社是一個街道合作組織，大約有幾十名搬運工人組成，她們大多是沒有多少文化的婦女，每天吃過早飯就集聚在搬運社一間房子里一邊等活一邊聊天一邊做著吊毛線、織毛衣等簡單的手工活，大聲交談著各種信息，張家的兒子李家的閨女，扎西的晚飯娜姆的衣服，東關(guān)的大風(fēng)瓦斯的大蔥，什么都是她們的話題，冬天在取暖的火盆邊熬著一壺清茶烤著兩個洋芋，嘴里的話題越聊越遠(yuǎn)，手上的活路越做越多，在熱鬧的氣氛中體現(xiàn)著大媽們的勤勞豪爽。
突然，屋角里的電話響了（在電話十分稀罕的年代，搬運社是擁有電話的單位之一），大媽們的聲音戛然而止，負(fù)責(zé)人接完電話明確任務(wù)后，開始分派人員，領(lǐng)到任務(wù)的大媽立馬放下手工活，一邊跟其她人打著招呼，一邊拿上兩件重要的工具羊皮褂和牛皮繩，哼唱著山歌結(jié)伴向工作地點走去。
到達(dá)地方后，她們迅捷搭上跳板，穿上皮褂開始搬運貨物，這時她們一點沒有婦女天然的嬌柔，無論是一百多斤一包的大米、鹽巴，還是極易破碎的瓦罐、玻璃，無論是走上一米多高的貨車車箱，還是數(shù)米高的糧食垛，她們都能用一根簡單的皮繩將貨物固定在背上穩(wěn)穩(wěn)的搬運，在各種通道上如履平地。
搬運社大媽們的身影時常出現(xiàn)在上橋、下橋，她們的歌聲回響在南門、北門，她們樸實的生活態(tài)度深深印在了我們的腦海，她們也是“康定阿婆”群體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遠(yuǎn)離市區(qū)如菜園子糧庫和一些單位零星的貨物裝卸也找當(dāng)?shù)卮迕窕騿挝坏募覍賮硗瓿?，我的母親就經(jīng)常去給父親單位的車輛裝卸貨，記得一輛解放牌汽車四噸，裝卸費僅四元人民幣。
再說“運”，這里說的運主要是指康定城內(nèi)及周邊地區(qū)的中、短途運輸，城內(nèi)主要靠人力車（康定話叫架架車），架架車主們組成一個較為松散的組織“運輸社”，但主要還是自己去攬活，貨物運輸、建材運輸、零星搬運都靠他們完成，貨物較重或距離較遠(yuǎn)時，養(yǎng)有騾馬的人家會在架架車前套上一匹牲口助力，沒有騾馬的就在架架車旁再拴上一根拉繩請一個人幫助拉車，這個人還有一個專有名詞叫“飛娃（兒）”，拉一天飛娃（兒）能掙五角錢，是不少學(xué)生娃掙零花錢的好方法。
距離稍遠(yuǎn)的運輸，架架車就力不從心了，主要靠“群運社（站）”完成，群運社也是一個合作組織，最大的特點就是養(yǎng)有大量的騾馬，我小時候?qū)λ麄兲貏e崇拜，覺得他們走南闖北見識多，又身強體壯，而且每天吆喝著騾馬很神氣，加上那個年代宣傳的各種群眾英雄，我一直把“群運社”理解成“群英社”。
其實，群運社的工作相當(dāng)艱辛，天不亮就吆喝著牲口，帶上簡單的生活用品踏上了遙遠(yuǎn)的路途，他們很愛惜牲口，有的東西自己背著也不放在馬背上。
從孔玉馱糧，雅拉馱石棉礦，到更遠(yuǎn)的地方馱貨，風(fēng)吹日曬，步履維艱，來回一趟經(jīng)常要幾天時間，路上找一巖窩或支一簡單的帳篷風(fēng)餐露宿，歇下來后要給牲口卸垛子（貨）、放馬，把牲口照顧好后，再給自己熬茶煮飯，天不亮又忙著熬茶、喝茶，天亮了給牲口上垛子（貨），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繼續(xù)趕路，每趟都是人困馬乏精疲力盡，但每次進城，他們又都精神抖擻，吆著馬兒一溜小跑，馬鈴叮當(dāng)，馬纓飄舞，山歌悠長，馬背上馱著或布袋裝的糧食，或竹筐裝的木炭，或七長八短的其它貨物，有時會帶回一些誘人的野果，送給饞嘴的小孩，這是“馱腳娃”留給我們最風(fēng)光最豐滿的印跡，也是他們極力維護傳承的形象。
康定的搬運工，馱腳娃樂觀向上，從未被生活壓倒，但他們都老了，脫離了我們的視界，他們中最年輕的也已年近古稀，但我想讓他們的故事再傳一個古稀、兩個古稀、直至永遠(yuǎn)……
今天的康定，“搬”有吊車、叉車、裝載機……，“運”有汽車、飛機……，川藏鐵路也指日可待，人們已從繁重的人力搬運中解脫出來，充分享受著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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