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1年03月03日
◎江初昕
兒時,入山砍柴,經(jīng)常能在陰濕的石崖邊看到山蘭,我們會用柴刀掏開松酥的土壤,拔出幾株蘭花綁在柴垛上回家。找個破舊的臉盆鏟來些土種上,然后就扔到院墻內(nèi)的角落里,一恁風(fēng)吹雨打。來年早春,忽幽香暗來,才感覺到墻角邊上的那些遺棄的蘭花。
長大以后,才從書籍中逐漸了解了蘭,讀懂了蘭。古人稱“蘭、菊、水仙、草蒲”為“花草四雅”,更譽“梅、蘭、竹、菊”為“四君子”?!墩渲榇吩唬骸笆婪Q三友,竹有節(jié)而無花,梅有花而無葉,松有葉而無香,唯獨蘭花兼而有之”。對蘭花的如此推崇,足見國人對蘭花情有獨鐘。我國人視蘭花為民族之精神,譽蘭花為君子、雅士、美好之象征。
蘭是稟承了天地之精純,在平平淡淡的百草叢中,以獨有的郁蔥青莖,亮出了壓倒群芳的奇色。輕依孤石,在相映無語中,定格成永恒的雕像。沒有樹的挺拔,也沒有藤的茁壯。但,不用成林而獨秀,無須攀援而叢生。山崖薄土,鍛就了清心寡欲的本性。山谷輕風(fēng),遠(yuǎn)播淡然清香。因承奇卉之靈德,而從山野登堂入室。并見證了楚襄王的蘭臺之宮,零落無叢;漢武帝的猗蘭之殿,荒涼幾變。
也許是明月的沐浴,才使蘭能稟國香于自然。在楚楚動人中,驗證著平平淡淡才是真。于是,從秀質(zhì)的青莖里,讀出了悠揚的楚賦。從淡雅的芳香中,聞到了激昂的漢篇。雖然只是無言地,吐秀于喬林之下,雖然只是掙扎著,盤根于亂石之旁。古時無人賞識,雖處幽林與窮谷,不以無人而不芳。今時名聲大燥,雖入宮進(jìn)殿,依然是嫩葉旁開淡香外襲。也許就是擁有了這樣的秉性,才讓冠庶卉而超絕,歷終古而彌傳。
一撮薄土,幾粒小石,一勺清水就足矣。這就是蘭高潔的秉性。因為蘭的高貴、優(yōu)雅。就一直受到人們的推祟,特別是歷代文人,無不愛蘭花,他們對蘭花的感情近乎崇敬和仰慕:以蘭托志,以蘭抒情,陶冶情操,鼓勵信心??鬃釉谕庵苡问嗄?,始終沒有得到任用,于自衛(wèi)返魯途中,見蘭花獨茂,由是觸景生情,感慨萬端:“夫蘭當(dāng)為王者香,今乃獨茂,與眾草為伍,譬猶賢者不逢時,與鄙夫為倫也?!笨鬃佑终f,“芝蘭生于深林,不以無人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jié)。”孔子關(guān)于蘭花“不以無人而不芳”的美德境界,成為先秦時期儒家的共識。
歷代對蘭之幽的吟詠進(jìn)行了演繹、發(fā)揮。朱熹《蘭澗》:“光風(fēng)浮碧澗,蘭枯日猗猗。竟歲無人采,含薰只自知?!笨滴酢对佊奶m》:“婀娜花姿碧葉長,風(fēng)來誰隱谷中香。不因紉取堪為佩,縱使無人亦自芳。”
蘭之幽與蘭之香不可分割,蘭的幽香清遠(yuǎn)合于君子德行的高貴雅潔,不媚流俗。歷代詩歌詠頌蘭香的,更是不勝枚舉。如:陶淵明《飲酒》:“幽蘭生前庭,含薰待清風(fēng)。清風(fēng)脫然至,見別蕭艾中?!?唐太宗有“日麗參差影,風(fēng)傳輕重香” 的詩句,宋代蘇東坡有“時聞風(fēng)露香,蓬艾深不見”的詩句,蘇轍有“解脫清香本無染,更因一嗅識真知”的詩句,描寫的都是蘭香。
我為兒時對蘭的褻瀆深懷不安。人到中年,閱世漸多,我對蘭不由的產(chǎn)生了無比的敬意。稀疏葉子,盡顯瀟灑飄逸。在這隨意擺放下,透著輕盈舒展。從嬌柔中,品味出挺拔、剛毅、不屈。從雜亂中,才能體會到清遠(yuǎn)、深悠、神韻如此這般感人。蘭花,君子也,為人們所獨愛。與蘭同室,愛之所養(yǎng),怡情悅目;與蘭同樂,養(yǎng)之所賞,修身養(yǎng)性;與蘭同性,賞之所悟,陶冶情操;與蘭同伴,悟之所詠,笑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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