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0年06月19日
◎毛桃
古老的家園新東西有限——帶著歷史的積淀和久遠的自然,恰似陳釀之酒,醇厚雋永、回味綿長。在讀了沈從文的小說《邊城》后,我對小說里一腳踏了湘黔川三省的邊界小鎮(zhèn)——茶峒有了“它就是古老的家園”的認知。
首先,在《邊城》里,城中的貿(mào)易是有限的,“船下行是運桐油、青鹽、染色的五倍子。上行則運棉花、棉紗,以及布匹、雜貨同海味?!边@里,我所說的有限應更多地理解為一種由歷史地理文化經(jīng)濟等因素所引致的選擇。因由這種有限的選擇,貿(mào)易貨物也因此而顯得特色明顯。
其次,在《邊城》里,邊城人的生活也是有限的,“一切都永遠那么靜寂。所有的人每個日子都在這種不可形容的單純寂寞里過去。一分安靜增加了人對于‘人事’的思索力,增加了夢?!?/span>
有限就像一道篩網(wǎng)。因為有限,那些無限的自然與古老的人文才得以彰顯,那些有特色有味道的事物才容易被珍視并被記住。
“黃泥的墻,烏黑的瓦,位置卻永遠那么妥貼,且與四周環(huán)境極其調和,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實在非常愉快?!?/span>
“風日清和的天氣,無人過渡,鎮(zhèn)日長閑,祖父同翠翠便坐在門前大巖石上曬太陽;或把一段木頭從高處向水中拋去,嗾使身邊黃狗從巖石高處躍下,把木頭銜回來;或翠翠與黃狗皆張著耳朵,聽祖父說些城中多年以前的戰(zhàn)爭;或祖父同翠翠兩人,各把小竹作成的豎笛,逗在嘴邊吹著迎親送女的曲子?!?/span>
由此我還想到了人類的童年。童年的那些物事人為何會給我們留下深鐫如刀刻的印象呢?難道不是因為有限(包括童年的認知有限),那些無限的自然與古老的人文才得以彰顯,那些有特色有味道的事物才容易被珍視并被記住嗎?
作家周國平說:有靈性的女人以她的那種單純的深刻使我們感到雙倍的韻味。在我看來,把“單純的深刻”用在古老的家園身上,也十分地妥貼。
“到了一個地方名叫‘茶峒’的小山城時,有一小溪,溪邊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戶單獨的人家,這人家只一個老人,一個女孩,一只黃狗。”這就是韻味悠長的“邊城”一隅……
落在鄉(xiāng)間的雨
偶然打開電視機,看到臺灣演員秦漢和林鳳嬌正在演的一部電影,背景是枝繁葉茂的亞熱帶鄉(xiāng)村景象。索性看了下去。后來知道電影的名字叫《原鄉(xiāng)人》,秦漢主演的是一位矢志寫作并終有所成的鄉(xiāng)土作家。
有關的感想是由鄉(xiāng)土作家在他家的小方桌上寫一篇名為《雨》的的文章引發(fā)的。鏡頭給了《雨》開篇的特寫:構成文章的字是用毛筆寫的,楷書,自上而下,從右至左,內(nèi)容好像是寫雨落在鄉(xiāng)村風物上所形成的景致。鏡頭所到之處只聊聊數(shù)行字,一種潤潤的、沁沁的清新之氣卻撲面而來。
感思:為什么電影中的鄉(xiāng)土作家能寫《雨》而我卻不能?為什么落在鄉(xiāng)間的雨比落在城市的雨或落在只有一壁石墻的窗外的雨更有寫頭?
一波始于目光與《雨》文相遇的感想,一波始于雨絲與鄉(xiāng)野相遇的感動,就這樣來了?;蛟S可以這樣說:落在鄉(xiāng)間的雨和落在古街老巷里的雨肯定要比落在城市、落在大道新衢上的雨更有看頭,更有寫頭,也更有詩情畫意的。
雨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就像月光。 那些能與雨、月光什么的形成搭調關系的事物是些什么呢?
雨落在塑料雨篷上的聲音是煩人的,但落在芭蕉葉上的聲音卻是悅耳的;月光照著空蕩蕩的院壩與照著有花草樹木的院壩所生出的效果也是截然不同的——我們習慣把有花草樹木的院壩叫庭院或花園,然后我們會說,“走,到花園賞月去”。“雨打芭蕉”“花前月下”“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在這個時候,美便成了一種組合,一種關系,一種相遇。
終于,我注意到了“場景”這樣一個概念。好的場景,讓雨有詩情,讓月有畫意。好的場景的標準是:容易釀出詩情畫意。
可不是嗎?如果說雨落在鄉(xiāng)間所繪成的一幀詩畫就是《原鄉(xiāng)人》中的《雨》的話,那么雨落在古老街巷所斟出的一盞綠茶便是戴望舒的《雨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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