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9年05月29日
◎鄧勤
“快年關(guān)了,天一直下雪。雪不大,每天下,下了七八天。我每年都早早回家過年。我?guī)虾⒆?,圍在我父母身邊。紗白的田野,疏朗。麥苗露出不多的青青葉芽。山粱明凈。而多數(shù)的人,要到過年前兩天才回家,過了正月初二,又外出。紗白籠罩了天空,也籠罩了大地。村子,像一個鳥籠。鳥飛進飛出。”這是當代新銳散文名家傅菲在長篇散文《浮燈》末尾的一段描寫。這些文字干凈樸實,沒有什么形容詞,卻給我們呈現(xiàn)出一幅極有韻味的鄉(xiāng)村風俗畫來。畫面看似在勾勒鄉(xiāng)村景色,實則在寫人,老人享受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打工者匆匆回家團聚的辛酸。
這就是傅菲的家鄉(xiāng),江西省上饒市北部饒北河畔楓林村。三十年來,楓林村在急速變遷,也只有在饒北河邊長大的人才有更深切的體悟。關(guān)于熟悉的鄉(xiāng)野、農(nóng)人,以及近年來的滄桑變遷,傅菲有很多想法要表達。他希望以大視角、以長卷的方式去書寫這個兩千余人口的村子,寫出這個村子的“百年史”。傅菲最新出版的散文集《河邊升起炊煙》包括《環(huán)形的河流》等十二篇文章,本書大部分篇章都是“多線敘述、多人物結(jié)構(gòu)”的扇面式寫作,從而擺脫了傳統(tǒng)敘事的單調(diào)、抒情散文的虛空,勾勒出大時空下人物命運的悲歡。
傅菲始終以冷靜、客觀的筆觸,寫身邊的人物,寫興衰與生死;始終以飽滿的熱情和詩意的敘述,寫?zhàn)埍焙觾砂兜牟菽?、氣象、民情。河流、盆地、群山,在四季中呈現(xiàn)的面貌,和父母的身體狀況一樣,傅菲時時關(guān)注。他的文字呈現(xiàn)出的是一種純粹而簡約的美學格調(diào)。傅菲之所以能取得這些成果,當然跟他持續(xù)關(guān)注楓林村的人、景和物有關(guān)。傅菲認為,生命需要我們?nèi)ド疃日J識,通過疾病,通過遭遇,通過別人,也通過自己。以長篇散文《浮燈》為例,傅菲重點記敘了兒時玩伴李日紅、團團、德國佬、志聲夫妻等的故事。從少年到中年,這些人的命運各不相同,包括傅菲在內(nèi),但不管怎樣,他們的身上都有鮮明的時代印記。
例如團團,他是傅菲的初中同學,高中沒畢業(yè)便外出闖蕩?!皥F團特別會玩,只要好玩的新潮的東西,他最先知道,最先玩?!眻F團成為了網(wǎng)絡(luò)傳銷的發(fā)起人和頭目,通過詐騙手段大肆斂財。最終,團團為自己的行為受到法律制裁,坐牢十二年,出獄后因腎病辭世。而德國佬,則夫妻雙雙下崗,拉三輪車、擦皮鞋、賣烤紅薯,為了生活什么都干過。不過德國佬也很欣慰,因為他兒子考上了中山大學。愛情和婚姻,忠貞和背叛,堅守和背棄,這本書就是一部鄉(xiāng)野小人物的心靈史。在這些人物的身上,我們似乎能看見自己的影子。傅菲的作品關(guān)注自然,體察人情,構(gòu)思精巧,語言詩性,細節(jié)傳神而飽滿,諸多元素的成熟雜揉,使他的散文充盈著強烈的生命意識和悲憫情懷。
這些年,傅菲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饒北河畔的楓林村,他希望重建鄉(xiāng)村的情感倫理,疏浚鄉(xiāng)村精神的血管,讓古老樸素的鄉(xiāng)村,慢慢復(fù)蘇、鮮活。通過閱讀這本《河邊升起炊煙》,我覺得傅菲的愿望在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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