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qǐng)?bào) 2019年05月27日
◎嘎子
那一天，我與阿洼還有達(dá)瓦在冰墻前沉默了許久。風(fēng)雪在墻上哧哧扎扎響，我們都沒心思吃飯喝茶。我們盯著一圈一圈打著旋渦的雪風(fēng)，黑夜在風(fēng)雪里攪拌著，遙遠(yuǎn)處那一星火光還在跳動(dòng)。老阿洼手一舞，火堆拉近了……
洛爾丹拖著沉重的身體，抓住了那條浸泡在血泊中的死狼，提起來看看，又扔進(jìn)火堆里。
一陣劈劈叭叭的爆響，濃煙升騰起來，把半個(gè)天空都染黑了。半坡上的狼群更焦躁不安了，來來回回地竄跳，坡上飄散起一片蹬踏的雪霧。
“來吧，盡管來?！?/p>
他咬緊牙，哈哈嘲笑著，解下腰間的俄爾朵（拋兜子）和一把特制的小刀，眼內(nèi)一股熱氣上涌，紅著眼睛說：“來吧，越多越好呀！”
他在狼群中搜尋獵取的目標(biāo)。
嗚嗚——嗷——
狼群在一片狂風(fēng)掃過似的嘶叫聲里安靜下來，緩緩朝坡頂聚集。洛爾丹看見了那頭馬駒子一般高大的灰毛公狼，他弄不懂這群瘦如干柴的狼里為何還有這么強(qiáng)壯的公狼?？粗穷^顱高昂，半臥身子，鮮紅的舌頭吐出口外火苗似的顫抖。他有些憎恨那頭狼的高傲。
“你以為，有一對(duì)鬼火一樣的眼睛，我就會(huì)怕你了？”
灰狼歪著頭，沒理睬他。
“你沒嘗過刀尖戳穿脖子的滋味吧？我就讓你嘗嘗吧！”
洛爾丹把俄爾朵在頭頂舞出了一片嗡嗡響，灰毛公狼好像預(yù)感到了什么，跳起來，把顫抖的舌頭吞進(jìn)嘴里，竄進(jìn)了濃濃的雪霧里。他看見了，那頭雄壯的狼竟然沒有尾巴，驚奇得直咂舌頭。
那頭狼蹲臥過的地方，又補(bǔ)上了一頭皮毛蒼老，瘦骨嶙峋的狼。他朝那狼嘲笑了一聲，又一個(gè)送死來的。俄爾朵舞得更快了，身子在雪地上磨出一條深溝。
“送死就過來吧！”
他已控制不住舞動(dòng)的手臂，叭地一響，那頭老狼蹦得老高，又重重摔在雪，蹬了幾下腿，僵硬了。狼群望望死去的同伴，驚懼得一只接一只地跳開了。
他哈哈大笑起來，笑出了淚。他摸摸腰帶上，已沒有了小刀子，一絲寒冷才涌上心頭。他把無用的俄爾朵扔進(jìn)了火堆里，抽出長長的腰刀，胸前的護(hù)身符映著紅亮的火苗。
風(fēng)雪疲憊地軟下了，夜霧退潮的海水一般縮回了山椏口上叢林里。大片風(fēng)雪沖刷了一夜的原野顯得更加冷寂空曠?？烊急M的火堆留下的紅炭哧哧哧地叫著，嘆出一片怨氣?？岷脵C(jī)襲來，地上與掛在樹枝上的冰雪開始堅(jiān)硬地凝固起來。就在此時(shí)，他聽見有一串哨音從遠(yuǎn)處飄來，越來越響。
嗷——嗚嗚嗚……
狼群又在雪坡上聚集，饑餓讓它們急躁起來。他看見狼群忽啦一聲散開了，又聚攏了，平靜地蹲臥在雪坡頂上。那頭高大的禿尾巴公狼又從狼群里沖了出來，立在離他二十多步遠(yuǎn)的雪包上。它蹲下身子時(shí)，他看見它背上馱著一頭瘦小的老狼。他從那頭老狼平靜瞇縫著的眼睛和歪頭向天的高傲神態(tài)，認(rèn)出了這正是那頭讓整個(gè)阿洼部落都恐懼和奇怪的瘸腿狼王。
“哇呀呀，我真是個(gè)大笨蛋，大傻瓜?！?/p>
后悔與自責(zé)，使他咬碎了牙齒，又把牙血噴吐在雪地上。他雙眼也同樣充血，感覺出了眼心內(nèi)有火苗在滾動(dòng)。他真后悔，剛才不該射出那柄最后的小刀，殺死一頭不中用的老狼。此時(shí)，他完全可以像在比賽場(chǎng)上一樣，平平靜靜地拋出小刀，讓那頭瘸腿狼王品嘗一下刀穿脖子的味道。
“哇呀呀呀，我太傻了?！?/p>
他眼眶內(nèi)有串癢癢的東西滾出來，爬過臉頰滾進(jìn)嘴里，咸澀的。他握緊了刀柄，看著那頭狼王。
狼王趴在灰公狼背上，高揚(yáng)著尖削的頭，雙眼瞇縫著，輕蔑地看著坡下躺著的洛爾丹。它嗅到了新鮮的血液味和肉味，耳朵在雪中輕輕顫抖著。
洛爾丹的眼睛也恨出了火星，舞了一下刀，說：“過來吧，我怕了你就是一條狗。”
狼王甩了一下頭上的雪粉，沒有動(dòng)。
洛爾丹又吼了幾聲，狼群還是沒敢動(dòng)。他平靜下來，總感到這種平靜埋藏著什么詭計(jì)。
狼王高昂起頭，襯著灰白的夜空，像是一塊生得粗糙的石頭。只是那對(duì)尖削的耳朵顫動(dòng)得劈劈叭叭響。洛爾丹也注意到了那對(duì)像在發(fā)射信號(hào)的耳朵，嘿嘿苦笑了一聲。
“裝神弄鬼的，有本事就過來吧?！?strong>（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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