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8年08月17日
◎何夢潔
我總是會做一個奇怪的夢,夢中我還是一個孩子,赤著腳奔跑在一片廣袤的田野,踩著土地嗅著田野的氣息,田野中種著許多糧食蔬菜,那氣味特別好聞。醒后反復(fù)思量,這不就是我童年生活最本真的樣子么?那里無垠的原野其實就是我故鄉(xiāng)的一片熱土。
田園生活從來都是緩慢輕快的,像一首永恒的歌謠,回蕩在我的心跡。父母還有那些同鄉(xiāng)的長輩,總是在一年又一年的四季里忙活,播種以及耕耘,收獲以及關(guān)心天氣變化。
老天爺這張臉喜怒無常,而我們卻十分愿意根據(jù)四季和天氣的變化去生活,田園般的生活美好的就像夢境一樣,我的整個童年的回憶全是詩,全是夢。所以也不怪乎長大以后還總是做那樣的一個夢,那是心里最甜蜜和幸福的記憶。
田地里,藍(lán)天之下,日頭之下,是黑黝黝的農(nóng)夫在揮汗如雨,他們的臉上沒有對于生活的抱怨,那一條條深深淺淺的皺紋,也表達(dá)著他們最熱切最幸福的期待。
那樣的生活十分簡單,女人們在廚房里忙活,孩子等到飯食好了的時候,就被吩咐著去天地里喊叫大人們回家吃飯。吃飯,是農(nóng)人最核心的生活,不管做什么總是圍繞著吃飯,這家那家喜事喪事,一個隊的每一家人總有一兩個人去幫忙,忙里忙外,只為了大家能夠吃上一頓滿意的宴席。
春耕時節(jié),這家那家?guī)兔ΩN,家里的女主人張羅一頓好飯,也盡顯賓主的情誼。每戶每家?guī)缀醵拣B(yǎng)了一些土雞,招待重要的客人,總是要現(xiàn)殺現(xiàn)煮一只養(yǎng)肥了的雞。田野里四處跑的雞,吃起來格外的香,比那些城市里的肉食香千百倍,而且城市里的人想吃還不一定吃的到呢!
農(nóng)家的菜肴,也不一定就比那些大酒店里的菜肴差,那滋味兒總是讓人難忘的,是從泥土里長出來,綻放開的香,是透著情誼的香。最樸實的味道,也是長大之后我們最懷念的味道。
八九十年代,一股打工熱潮忽然席卷鄉(xiāng)村,村里的青壯年開始流行去大城市打工,那時候放下鋤頭的人越來越多,背起行李的人越來越多,走南闖北,背井離鄉(xiāng),為了孩子,也是為了生存。種地的人越來越少了,幾乎只有一些閑置在家的婦女或者老人,時不時慢悠悠的背著鋤頭去往田地里,那時候一天似乎過得很漫長,總是等不到日落,等不到夜幕降臨。
我的父親就是億萬打工仔中的一員,他的腳步走過了大半個中國,卻沒能在任何繁華的一處停留,老了,還是回到這一方貧瘠的土地,繼續(xù)耕耘,彎下那再也直立不起來的背脊。我望著他揮汗如雨的身影,又想起我的那個夢。生活太苦太難,以至于他們很早就體味到太多人間冷暖,世態(tài)炎涼。以至于他們的臉上的皺紋和眼里的神色再也不像孩提時見過的那些農(nóng)人般,透著熱切和幸福的期待。真的太苦了,為人,為夫,為父,為子,沒有一樣是容易的。詩樣的田園變成灰色的養(yǎng)老的田園,再也看不到期待。
長大之后的我并沒有按照父母的期望,上大學(xué)然后獲得安定的工作,獲得平靜的生活。我在他們的眼中也許是個沒有出息的孩子,然而我卻再怎么也學(xué)不會使用鋤頭,學(xué)不會種地,我這一代人,能使用鋤頭的年輕人也是少的可憐。田園的生活終究是一場夢,我再也變不回曾經(jīng)那個喜歡打著赤腳,在日光下田野里奔跑的孩子。而因為也上了一些學(xué),讀了一些書,習(xí)慣于用文字記錄生活,另類怪異。
我們的田園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每一個人的人生都不可以復(fù)制。田園如夢,何不蘇醒于夢中?我們有我們的使命,成長和對社會付出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