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8年04月08日
■羅凌
喜歡城南后山的小園。深春時節(jié),綠樹成蔭,風(fēng)隨清笛,亂紅飛渡,足跡遍染幽香。秋天的景致也非常迷人,落紅增加了天的厚度,糯軟的泥土深埋在枯葉下,行于其上,仿佛一支筆在心中攪動,無計留春住,詩情便呼之欲出。
我把這個無名的園子叫做“香園”,典出晏殊的《浣溪沙》(一曲新詞酒一杯)。讀史鐵生的《我與地壇》時,很羨慕他有這樣一個去處,可以安靜地放飛思想。還好,我也有香園可去。蘇州園林有太多的雕鑿痕跡,香園則是一個小小的,天然鑄就的原始森林,孤獨地凹陷于環(huán)山之中。浮躁的人們淡忘了它,但它獨自進行著存在的儀式,并沒有凋蔽。溫潤的空氣使園里生長著各種花樹,最妙的是,曲徑通幽處不僅有溪流,還有一眼袖珍溫泉常年沸騰著。
總在暮春的午后來這里小憩。昔時,海棠嬌艷,雪梨漸老?;ㄖx花飛,各種鳥競相啁啾,靜謐里泛著生機。思緒隨霰射的陽光蒸騰,拍打著泉石。恰如文隨心動,詞隨曲走,景和意是相知相契的。消匿于這樣的韻致,不由得浮想聯(lián)翩,那些與現(xiàn)實無關(guān)的潮汐臨水而來,仿佛一朵花簾動,離枝,飄落,入泥的過程。因了生存,我們有太多的偽裝,在香園,可以盡數(shù)脫去,可以無限放大深藏的婉約情懷,將綿密繁馥的馨香層層駁開,浸染在生命的紅箋上。
夜里的香園,疏影橫斜,蓼汀花溆,更是生長文字詩行的佳處。溪流里的小石子把晚花擊成碎片,與燕影庭莎琮琮而歌。一次次感受著重復(fù)的意境,而每一次都有新意。靜夜闌珊,花瓣飄在頸上有點點滴滴的冷,像冬天的眼淚,凝雪、滲透,絲絲縷縷,牽動著心底最柔軟最酸楚的角隅,讓人感到?jīng)霾ㄆ鹛?,殘月籠罩的不僅僅是香園。于是踱回,把風(fēng)推向身后,不覺間,夢里已是翩然的蝴蝶。
在一片亂紅中尋找輪回的支點,暮秋悄然而至。香園在這個最容易衍生感傷的刻度里憔悴下去,樹木早斷了青絲,幻離成遍地落英,只有沸泉如故。沒有綠蔭遮蔽,云天更加湛藍(lán)和高遠(yuǎn),四面的山和香園咫尺相望,欲說還休。從山上俯瞰下來,我便夾在一片褐紅之中。北京的香山美,但香園的紅葉也有它的獨特之處,隨便拾起一片,都給人“挑燈作窺妝”的驚喜。各色的紅,深紅、淺紅、腥紅、橙紅、水紅、木紅、絳紅……種類繁多,用手調(diào)和不出。它們鋪陳天地,每一片都是一首詩,拼接成天就的油畫,用筆無法抒寫。繾綣其中,心亦如葉,單純,干凈,血脈里有未干的晨露。
我把心靈的散香拋灑在這個園子,一路行過,平添著幾多虛涵。只是,來來去去,終是不能長久地停留,漫天亂紅飛揚,記錄著真實的悲與喜。握不住的,卻是那些沉香。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标淌猱?dāng)年,也是如此的感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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